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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離他遠點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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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命進到瓶子裏之後,我便立刻帶著寶寶離開了那個地方。

進去之後因為魂魄不再流失,沒過多久司命就好了很多。他和我說,其實江楚城會來這個拍賣會,主要原因有兩個,一個是想要拿到那個箱子裏的東西,二來是想找出主持這場拍賣會的人。

“這拍賣會,難道不是他讚助的嗎?”我斟酌了半天,才用了讚助這個詞,“不然你為什麽會去主持?”

司命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哭笑不得:“不是的夫人,我現在在陽間的身份就是這個慈善拍賣會的主持人……也不對,應該說我現在附身的這個人是這拍賣會的主持人。”

“哦?”我稍稍停下腳步,剛才司命和我說江楚城可能還在會所裏面,我便決定帶著他一起回去看看,“可是我看你現在和之前也沒有什麽區別啊。”

“嗯,因為這人的相貌被我改變了……他,長得不是很好看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忽然覺得,江楚城身邊的人,怎麽個個都這麽有才?

“所以那個箱子裏面到底是什麽?你們之前說今晚真的鬼玉會現身,難道那裏面是鬼玉?”

問到這個問題的身後,司命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的說:“夫人,您還是別問了,主人不讓我們說這些事。”

我哦了一聲:“可是你跟我說這句話,就等同於已經告訴我了。”想了想,我又補充道,“這鬼玉和我有關?”

司命苦笑:“夫人,您就別為難我了。光是跟你說這些,要是主人知道了,我就已經要受罰了。”

說話的時候,我已經重新走進了會所。

和之前一樣,這裏還是一片漆黑。只是因為裏面的鬼都跑出來了的原因,會所裏的鬼氣也消退了不少。剛才我用符紙做出來的那道符光還在,就是有點微弱。我左右看了看,這一次並沒有看見那盞魂燈。

“你不告訴我也行,”我說,“那我就自己分析吧。”

沒等到司命回答,我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:“那個箱子裏面應該是個人,而那個人呢,應該和鬼玉有關。之前江楚城之所以讓你去告訴陸嚴到這鬼市來,要麽是因為陸嚴手裏的那個假的鬼玉能讓鬼市開門,要麽就是因為那東西還有些別作用,至於是什麽我暫時沒有想到。對不對?”

瓶子傳來符水蕩漾的聲音,我笑了笑,繼續說:“清寂在這裏面摻了一腳,我之前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扮演了什麽角色。直到剛才我聽見了一些事,然後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。那就是……那個箱子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清寂。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司命終於忍不住喊了我一聲,這一下更加坐實了我的猜想。

我一邊踩在符光上往前走,一邊喃喃道:“箱子的主人是清寂,會堂也是清寂弄塌陷的。而且……之前我家葉弛和我說了一件有趣的事,你想知道嗎?”

“什麽?”司命訥訥道。

“鄭蕓微失蹤了。”我說,“你既然是幫著江楚城收集消息的,那你應該知道鄭蕓微是誰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她失蹤了。最有趣的是,她失蹤的時間正好是在拍賣會開始之前。”說到這裏,我頓了一下,然後問道:“有人和我說抓走鄭蕓微的人是江楚城,是真的嗎?”

話剛說出口,我就笑了,司命也在這時候提高聲音喊了我一聲:“夫人您怎麽能夠這麽想?主人他……”

“她怎麽想了?抓走鄭蕓微的人,本來就是你家主人!”

……

司命的話還沒有說話,就突然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打斷。

這時候我已經順著符光重新回到了那個會堂,裏面果然是一片狼藉。

我訝異的回頭,只見一身黑衣金發的長嶼,站在入口處面無表情的看著我。

“長嶼……”

我訥訥的喊了他一聲。

“小姐,你不能相信那只鬼。”長嶼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,司命在瓶子裏大喊:“你是誰!離我家夫人遠一點!”

不知道為什麽,明明是十分嚴肅的時候,我居然在這時候想到了葫蘆娃。

司命這在瓶子裏大喊的樣子,可不就跟那葫蘆娃一模一樣?

長嶼壓根兒就沒有理司命,而是目光直直的看著我:“你的記憶應該已經恢覆了吧?”

我沒有說話。

長嶼慢慢皺起眉:“既然已經恢覆了,為什麽你還要在他身邊!他和你在一起,根本就是為了鬼玉!”

這話我已經從葉弛那裏聽過一次了,但仍舊十分不解:“他跟我在一起是為了鬼玉?可是我身上並沒有鬼玉啊。”

長嶼剛要說話,司命又吼道:“夫人,快離他遠一點!他已經不是您的那個侍衛了,他現在是清寂的人!”

我一楞。

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長嶼。

他的樣子的確和七百年前不太一樣了,那一頭發變成了如今的淡金色,就連那雙灰色的眼睛,好像也變得更加凜厲。

我皺眉:“你是清寂的人?這是什麽時候的事?”

長嶼聞言,嘲弄一笑:“那只鬼這麽和小姐說,小姐就信了?”

我第一反應當然是不相信,但是同樣的,我也不相信他說江楚城的那番話。

見我沒有說話,長嶼大約是以為我是默認了,那張俊美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諷刺的表情:“看來七百年的時間,真是能改變很多東西。小姐,你就不想知道,在你死之後,長嶼去了哪裏嗎?”

我愕然擡頭。

這件事的確一直都是我心裏面的疑惑,我記得當時我應該還問過江楚城,可是他好像……好像……

我試圖回想江楚城當時對我說了什麽,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。

長嶼往前走了一步,偏了偏頭,問:“小姐剛才明明已經逃出去了,為什麽又回來了?是來救公子的?”

他嘴裏還叫江楚城公子,可是話語間更多的卻是諷刺。

我一下明白過來:“那些鬼不是司命放出來的,是你?”

長嶼不置可否,過了一會兒慢慢說道:“我原本想著你找到陽之門之後,就會跟著那個叫做溫禹的女生一起走,但是沒想到,你居然會為了他身邊的一只鬼回來。”說到最後,他似乎嘆了口氣,“還是這麽心善。”

“夫人!不要聽他的話!這鬼厲害得很,實力和主人幾乎相差無幾!”司命急的大喊。長嶼聞言擡了擡下巴,灰色的瞳孔裏有打量有嘲弄,還有一些悲哀。

這是七百年前,那個一直保護著我的人。

我閉上眼睛,深吸一口氣,而後輕輕的拍了拍瓶子,司命的聲音終於在這一刻消失了。

長嶼唇角一勾:“小姐這麽做,是相信我說的了?”

我搖搖頭,正準備開口,長嶼的臉色卻突然一變。下一秒,我便聽見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聲從遠處傳來:“呵呵呵呵……江楚城,不,或者我應該叫你炎夜?你當真以為,你做的這些事能夠瞞天過海,不會被她發現?她的記憶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吧?只要再找到剩下的那顆珠子,她就能記起所有的事,到時候,你覺得她還會待在你身邊?”

“那又如何?我要的只有鬼玉……”

江楚城話我似乎只聽見了一半,可那幾個字,卻讓我久久不能言語。

長嶼走到我身邊,擡頭看著某處:“現在你相信了吧?”

我沒有說話。

這會堂裏的天花板已經沒有了,緋紅的月亮高高懸在空中,少頃,那頭又傳來了清寂的咬牙切齒的聲音:“你不要忘了,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了!幽暗城消失,下三界也不再聽令與你!而且……如果我算的沒有錯的話,這應該是她最後一世了吧?炎夜,你沒有時間了……”

我手一抖,往前跑了幾步,想要聽清清寂後面的話,可長嶼卻在這時候攔住了我。

他抓著我的肩頭,眼裏沒有一絲情緒:“我不會讓你過去的。”

“他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!”我咬牙,“什麽叫這是我的最後……”

我話還沒有說完,就被長嶼捂住了嘴,緊接著我便聽見清寂說:“嗯?你聽見了嗎,剛才那聲音,好像是我的阿翎在說話呢。”

“走。”

清寂說完,長嶼便突然把我抱起來。他手一揚,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只能容下一個人過去的縫隙。有白光從縫隙裏洩出來,在我開口之前,長嶼身子一閃,便帶著我閃身進了那道縫隙。

……

面前的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,在這種情況下,我只能憑著感覺想象,長嶼應該是帶著我到了什麽地方。

耳邊傳來流水潺潺的聲音,不一會兒,我聽見長嶼說:“到了,小姐可以睜開眼了。”

他一說完,那道一直罩在我眼睛上的白光便消失了。我皺眉睜開眼,入眼的是郁郁蔥蔥的大樹,再一看,面前果真是有一條小溪。再轉頭時,便看見天邊有一處亮起來的地方,但是我和長嶼所在的地方,天空卻是烏黑的。

這地方……

我瞬間就有點懵。

這不是很久之前,我去找葉弛的師父,他住的地方嗎?

“這裏不是……那個什麽幻象嗎?”

我想了半天才把那名字想起來。長嶼嗯了一聲,抱著我慢慢走上了小坡。我回憶著這上面應該是有一個茅草房子才對,但是上來之後,我卻並沒有看見那個茅草房子,而是在相同的位置看見了一個小木屋。

“小姐是不是在想,這裏怎麽和你之前見到的不一樣?”

長嶼驀然開口。

我嗯了一聲:“我之前來的那次,這裏應該是一個茅草房子才對……”說著說著我就覺得有點不對,他怎麽知道?

一個可怕的想法從我腦子裏蹦出來,我猶豫的開口:“長嶼你……不會就是葉弛的師父吧?”

關於葉弛師父這個問題,我之前還問過葉弛,她和我說那個人也是清寂的手下,其實並不是她的什麽師父。要是這個時候長嶼和我點頭的話,我恐怕真的要炸了。

這尼瑪都什麽事兒啊?欺負我腦子不好使嗎?

不過好在長嶼否定了。

“這是幻象的另一頭,小姐之前看見的那個地方,是幻象的外面。”長嶼一邊說,一邊把我放了下來,示意我自己往前走。

我啊了一聲,有些好奇:“是鏡像?但是鏡像的話,怎麽這裏面和外面一模一樣?”

長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,而是淡淡道:“小姐好像一點都不怕我。”

我摸摸鼻子,沒有說話。

大概是因為和我說話的人是長嶼,不管司命之前怎麽和我說,我都沒有辦法對他有太大的敵意。第四顆珠子是他給我的,想一想剛才,他之所以會把我帶到這裏來,應該也是因為我差一點就要被清寂發現的原因。

這讓我怎麽相信,他是清寂的人?

我跟著他走進了那個小木屋,讓我沒想到的是,從這小木屋裏一進去,我竟然就回到了七百年前的自己的閨房!

我驚訝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切,這裏的一磚一瓦我都還記得,最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,就連院子裏那棵梨樹,也是那麽真實!

“這是……你……我的天……”

我驚訝的說不出話,擡頭四處張望著,看看長嶼,又看看外面,連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。過了好一會兒,才訥訥道:“你是怎麽做到的?”

長嶼說:“這只是我制造出來幻象罷了,並不是真的。”

我點點頭,可還是覺得十分的神奇。

當鬼居然能辦到這麽多的事?不知道江楚城是不是也能這樣……

想到他,我就又想到了剛才清寂和他那段莫名其妙的對話,興奮和驚喜的心情忽然就變得沈重起來。我轉頭看向長嶼,想了想,說:“你不是清寂的人吧?”

長嶼說:“小姐覺得呢?”

我慢慢走到那棵梨樹下坐下,長嶼制造的這幻境正好在春天,梨花開了滿樹,風一吹,白色的花朵就紛紛揚揚的落下。我伸手想要接住,但是那些花瓣卻穿過了我的手。

我看著那落下去的梨花,說:“我還是相信你是長嶼。”

一邊說,我一邊擡起頭:“當初在天劫落下來之後,我就把你趕走了,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。本來我是想去找你,但是一直被束縛在衣冠冢旁,哪裏也去不了。”頓了頓,我問他,“你能告訴我,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嗎?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?既然你不是清寂的人,又為什麽會幫著他做事?”

長嶼低頭看我,沈默了好一會兒,方才慢慢說:“那日小姐將我和紅箋趕走,我便一直和紅箋守在楚府附近。半夜裏忽然看見落雷,我就知道是小姐說的天劫來了。我想要回府去看看,但是紅箋死活都不讓我去。我跟她爭執了很久,最後終於同意讓她去看看小姐,而我等在客棧裏。但是一直到天亮,等到那天劫消失,我都沒有見到紅箋回來,料想她應該是出事了,於是便匆匆趕去楚府。”

“可能是因為當時太心急了,我一點都沒有註意到周圍的危險。就在我走出客棧的時候,就被人襲擊了。”

聞言我皺起眉:“你功夫一直都很好,就算是臨時發現了危險,也不應該被襲擊才對。”

長嶼點點頭:“所以我和那人打鬥了很久,奇怪的是無論我明明很多次都已經刺中了他的要害,按理說他絕對是死了,但是那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,反而越來越起勁。然後我就意識到,那個人……”

我心裏一個咯噔,喃喃的接下他的話:“可能不是人。”

我閉起眼睛,心裏面已經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麽,就算長嶼再厲害,也不會是一只鬼的對手。

以前在那王夫人府上,好歹還是有我在身邊,他一個人遇見那些東西,稍微兇險一點,也只有一個下場。

難怪那個時候我一直都沒有見到他,沒想到他竟然是……

我嘆了口氣:“那之後呢?你為什麽沒有去輪回?”

說到這裏,長嶼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冷,他幾近嘲諷的哼了一聲:“那就要問問公子了。”

我頓時不解:“六哥?他怎麽了?”

長嶼說:“在回答小姐之前,長嶼有個問題想問小姐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小姐想起自己死之後是怎麽活過來的了嗎?”

我微一頷首:“嗯,是……六哥。”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,可是提到這件事,我還是十分的難受。但是沒想到,長嶼接下來的話,卻聽的我一陣驚駭。他說:“那小姐應該已經知道,當時公子用魂香點燃的魂魄,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,還有另外九十九個人的生魂。”

“是。”

長嶼一勾唇:“小姐可知道,這其中的生魂,就有我和翠兒?”

“什麽?”

我猛地站起身,從長嶼平靜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此刻的震驚。我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,喉嚨幹澀,好半天才說道:“有、有你和……翠兒?”

“是。”

一個字,讓我險些跌坐在地。

我已經有點不敢再聽下去,可偏偏長嶼還在繼續:“小姐應當不知道吧,當初小姐把翠兒趕走之後,她也一直在楚府附近徘徊,但是又害怕你發現,所以一直都躲在暗處沒有出現。小姐死了的事,只有翠兒不相信。直到三年後,她聽說你嫁給了公子,一路從許州城到了京都卞城,就是為了見小姐一面。”

“她……她來了嗎?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
話說出口,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得可怕。

長嶼一笑,語氣冰涼:“小姐自然不知道,因為在小姐發現之前,公子就已經殺了翠兒。”

“不可能!”

我打斷了長嶼的話:“他知道我疼翠兒,不可能會殺了她!”

“無論小姐相不相信,但這就是事實。小姐,公子應該從來都沒有讓你出過府門吧?那你可知道,在你被公子關在屋子裏的那些日子裏,翠兒就坐在你們的府門前,就為了能夠見你一面!”

長嶼的眼睛在一點點的變紅,他的聲音也陡然提高:“小姐,你可知道,翠兒這一路上走了多久?整整四個月!她到卞城的時候還穿著六月的衣服,如果不是公子府上的那些小廝還有些善意給她送了衣服來,她恐怕就真是凍死在了那府門前!”

“……”

“可是我想她應該寧願自己凍死吧,她可能到死都沒有想到,自己竟然會死在喊了這麽多年的姑爺手上。”

這一下,我終於癱軟在地。

我想起了那時候我的確挺那些小廝說外面來了個奇怪的姑娘,她穿著六月的衣服,一直坐在府門口。那時候我還以為那又是喜歡江楚城的人,可是我沒有想到,她竟然就是我死後一直念叨的翠兒……

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,但在眼淚掉下來之前,我又擡手將它抹去,深吸氣之後說道:“這些,都是你親眼見到的?”

長嶼的視線冷冷的掃過來:“難道說到了這個時候,小姐還選擇相信公子?他本來就不是人,在你身邊,不過是想要得到你身上的鬼玉!”

聞言我又皺起眉:“但是我身上根本就沒有那個東西。”

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,這東西應該是還在清寂身上才對。因為那個時候夙曄說了,清寂手上的鬼玉已經快完整了,只要我和蕭寒跳進血池裏,那剩下的一部分就會融合。

可現在為什麽長嶼又一直在強調鬼玉在我身上?

稍稍平覆了一下心情之後,我問長嶼:“關於鬼玉在我身上這件事,你是聽誰說的嗎?還是說你知道些什麽?而且……既然你和翠兒的魂魄都被他用魂香點燃了,那麽為什麽你還能出現在我的面前?”

說到這裏,我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突破口。

我不相信江楚城會做那些事,更加不相信,他們說的什麽,他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我身上的鬼玉。

見我還不死心,長嶼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候,他眼裏的紅光消了下去。

“那我就再和小姐講講吧。”

“當時我死了之後,魂魄一直被禁錮在原地。就和小姐一樣,我也發現自己不能夠輪回。直到有一天,公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,而後將我帶走……”

“一開始我以為公子是想讓我去輪回,但是沒想到,他將我帶走之後,卻是用容器將我的魂魄裝了起來。那之後我就不再能看見外面,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裏面過了多久,只是有一天,我忽然發現自己的身子燒了起來……”長嶼頓了頓,又是一聲冷笑,“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魂香點起來的原因。”

說著他看向我,目光深邃:“而我之所以還能在這裏,是因為最後一刻被清寂救下了。”

“清寂?”聞言我頓時渾身一震,一字一頓的跟長嶼確認,“你是說,清寂救了你?”

長嶼微一頷首。

我眉頭緊蹙,感覺這個故事已經開始往我沒辦法想象的地方發展了。清寂不會不知道長嶼是我的侍衛,可他為什麽要救長嶼?

而且按照長嶼的說法,那應該在他死了之後,就沒有見過翠兒才是,可他又是怎麽知道翠兒一直坐在府門外,就是為了見我一面的?

漸漸冷靜下來之後,我開始發現長嶼話中的破綻,於是問道:“那之後呢?他救了你之後又發生了什麽?”

“之後我就一直在陰司,因為魂魄被點燃了一部分,而陰司又沒有什麽能夠讓我補充魂魄,所以之後的七百年我都沈睡在陰司。不過偶爾醒來我就會聽見清寂和別人的談話……”說道這裏,他稍稍停了一下,繼而漠然道,“我從他們的對話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,還知道公子這幾百年來一直在渡魂給小姐,但是那都是因為小姐不能夠進入六道輪回,所以他才會那麽做。”

“小姐身上的鬼玉也是不完整的,只有經過無數次的輪回,才能夠將鬼玉慢慢修補。他給你渡魂,也不過是因為這個罷了。”

我已經徹底聽傻了。

好半天才囁嚅道:“所以……我身上真的有鬼玉?”

長嶼點點頭。

我重新坐下來,看著地上的梨花瓣,慢慢說道:“我以前聽夙曄還有六哥說過,除了冥子,其他人想要號令下三界,就必須拿到鬼玉。清寂想要這個東西,我可以理解,但是六哥要這個做什麽?他原本就是下三界的帝王,要這個完全沒有用啊……”

這個問題長嶼也有點答不上來。

而同時,我又想起了一件事:“那鄭蕓微又是怎麽回事?今晚拍賣的那個人,是鄭蕓微吧?”頓了頓,我又說,“還有你之前為什麽要給葉弛說,是江楚城抓走了鄭蕓微?”怎麽看抓走鄭蕓微的都是清寂才對。

長嶼興許是沒有想到我會想到這一層上來,好一會兒才說道:“小姐可有聽說過這樣一句:極寒之氣,可孕育鬼玉?”

我楞了楞,覺得這話好耳熟,於是問道:“鄭蕓微身上有極寒之氣?”

長嶼嗯了一聲。

怪不得。

我就說鄭蕓微怎麽那麽怕冷,可轉念一想,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:“但是紅箋身上並沒有這股氣啊。”

長嶼說:“紅箋死前,可有碰過小姐?”

我想了想,記起當時紅箋確實是用手碰了我,而且在那個時候我好像也的確感覺到了一股寒氣。

難道……

“那就是了。”長嶼說,“因為之前紅箋碰過小姐,極寒之氣渡到了小姐的體內,這讓小姐體內的鬼玉有了覆蘇的跡象,但是在小姐死後,鬼玉又重新進入了沈睡,這就又給了公子修補鬼玉的時間。”

長嶼皺起眉,似乎連他也有點回答不上來。片刻後,他說道:“小姐還是不相信?”

我擡眼看他,仍舊搖搖頭:“是,我不相信。”

長嶼嘴巴動了動,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:“小姐怎麽這麽執迷不悟!”

我揉了揉額角,先不說這些事情太扯了,就算是真的,那也還有一件事擺在面前。那就是清寂救了長嶼。要是是別人救了他,或許我還會相信一些,但是那個人是清寂,我就覺得這整件事的味道都變了。

在我的眼裏清寂就是一只捉摸不透,並且喜怒無常,還變態到極點的鬼,更重要的是,他心機深沈,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。所以不管從什麽角度來看,清寂救長嶼這件事,都十分的讓人耐人尋味。

我相信長嶼,更加相信江楚城,可唯獨不會相信清寂。

思索片刻之後,我面色沈著,再次開口詢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:“長嶼,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些事,都是親眼所見?還是全部都是清寂說給你聽的?”

“重要嗎?”長嶼說,“不管是我看見的,還是他說的,難道不都是一樣?”

我長嘆一聲。

這個傻子,這麽多年過去了,想事情還是這麽一根筋,白長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。

我站起來,對他招招手:“你把頭埋下來。”

長嶼挑了挑眉:“小姐要做什麽?莫非……”

“埋下來。”

我打斷他的話。

長嶼怔了怔,神色古怪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,最後還是埋下了頭。

我立刻伸出手,毫不客氣的揉了幾下。

長嶼:“……”

“你被騙了!你這個笨蛋!”我氣急敗壞的說,“那個一直想要害你小姐我的人是清寂!不是江楚城!”

長嶼有些楞怔,但很快又皺起眉:“小姐何出此言?”

我都快要忍不住翻白眼了:“我問你,你說的這些話,可有一件事是你自己親眼看見了?翠兒的死也好,江楚城殺你也好,還有關於鬼玉的這件事也好,可有一件事,是你真的能夠百分百肯定,而不是你聽清寂說來的?”

長嶼灰色的瞳孔中終於閃過了一抹茫然。

我嘆了口氣,果然是這樣。我揉了揉額角,輕聲說:“你被利用了。”

說完這句話之後,長嶼忽然冷笑一聲:“說到底小姐還是不相信我的話,還是說在小姐看來,長嶼就是一個沒有腦子的人?”

我癟癟嘴,想說不是覺得你沒有腦子,而是覺得你被洗腦了。

但在我開口之前,長嶼又率先開口道:“小姐,你之所以會這麽篤定,不過是因為還沒有看見那最後一顆珠子裏面的記憶,等所有的輪回珠都找齊之後,或許你就不會再這麽說了。”

我看著長嶼,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。

我知道長嶼這麽說只是護主,擔心那個人會傷害我,可是他明明就是最害怕我受傷的人,又怎麽會舍得傷害我。

想了想,我對長嶼說:“我一點都不相信你說的話。”

剛說了這麽一句話,長嶼的眉頭就皺了起來,我笑了笑,做了個手勢,示意他讓我說完。

“就像我剛才說的,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那些事來,就好像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一樣。長嶼,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一個人,一心一意的對我好,時時刻刻將我護在他的懷裏,清寂說我不能夠輪回,所以每一世他都會找到我,渡魂給我,寧願自己魂魄不全,也要讓我投胎轉世。他做了那麽多事,難道就只是為了得到我身上的鬼玉?”

長嶼神色平靜,灰色的瞳孔裏有一抹覆雜的情緒閃過,等我說完,他才低低開口:“但是他之前的確承認了,他是為了鬼玉才和你在一起的。”

我哦了一聲,“你說的是在會堂裏的時候,他和清寂的對話?”

長嶼點點頭。

我摸了摸鼻子,過後笑笑:“那個啊,後面那半句話我都沒有聽見啊。而且……”我頓了頓,直視長嶼,“就算他真的是為了我身上這塊鬼玉,才和我在一起,那、那我給他就是了啊。”

“我從來都沒有為他做過什麽,如果他真的要這個東西,我給他就是了,又沒什麽大不了的。”

長嶼蹙起眉:“可如果你把這鬼玉給他之後,你就會死呢?”

“這倒是個問題……”我認真的想了想,又認真的回答,“那就等著他再來找我好了,我們之前都說好了,生生世世他都會來找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說完之後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傻,萬一江楚城真的像他說的這樣,那我要怎麽辦?

就在我剛這麽想完的時候,便聽見一個低沈的聲音傳來:“沒有萬一,那種事根本就不會發生!”

江楚城!

我詫異的回頭,就見他步態從容的從房間裏走出來,目光灼灼的看著我。

“六哥!”

我一喜,擡腳就朝他奔去。

他唇角一勾,張開雙臂,在我跑過去之後結結實實的抱住了我。

我往他懷裏蹭了蹭,悶聲道:“你怎麽才來?”

他吻了吻我的發頂:“抱歉,收拾清寂耽擱了一會兒,等得不耐煩了?”

我搖搖頭,正要說話,背後又傳來長嶼冰冷的聲音:“公子,你把清寂殺了?”

江楚城拍拍我的肩膀,和我說了聲走吧,並沒有回答長嶼的話。

“公子!”

江楚城腳步一頓,稍稍側頭:“長嶼,我現在不殺你,不過是看在剛才你及時把翎兒帶走的份上,還有之前你替她收集了輪回珠,但是也僅此一次。”說著他頓了頓,我擡眼看他,他兩眼泛著嗜血的紅光,氣勢逼人,“下一次,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。”

說完他就攬著我往門口走。

“小姐……”

長嶼喊了我一聲。

我嘆了口氣,小聲對江楚城說了句等一等,而後轉過頭去看著長嶼。扯了扯嘴角,而後道:“長嶼,能在這裏見到你,我真的很高興。但正如我剛才所說,我相信你,也更相信他。我不會愛人,也不知道到底要為他做什麽才好,但是我既然選擇和他在一起,無論發生什麽,我都不會後悔。”

“而且你看,他真的來找我了。”

“唔,六哥!”

從長嶼的屋子裏出來,江楚城一路加快腳步。他腿長,我腿短,他這一步踏出去,我要好久才能跟上他的腳步,甚至有好幾次還差點跌倒。不過好在他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,在下坡之前又突然頓住腳步,將我攔腰抱起,而後步伐穩健的朝著那某一個方向走去。

天邊泛著詭異的魚肚白,和來時一樣,我頭頂的天空依舊是黑的,而晨光分明就在我們的不遠處,卻始終不能將腳下的路照亮。

之前長嶼帶我來的時候是憑空劃出了一條裂縫,江楚城走了沒兩步,低聲對我說了句抱緊,而後便用同樣的方式又將我帶離了這裏。

那一瞬間,我只覺得眼前一黑,再睜開的時候,我和他已經坐回了車裏。

外面的天開始蒙蒙亮開,這就說明我們已經回到了陽間。

駕駛座上坐著一個人,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黑影,那背影我看著有點熟悉,依稀記得這好像是很久之前我剛從血池過來,還沒有和江楚城相認的時候,那個給他開車的鬼司機。

“他……唔唔唔……”

我剛開口說了一個字,就突然被江楚城吻住了。和以往那種溫柔繾倦不一樣,這一次他似乎特別的急躁,就像是恨不得把我吞進肚子裏一樣。

唇齒間都是他冰冷的氣息,他將我抱在腿上,兩手緊緊的摟住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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